午夜秃鹫

张汉威

楔子
凌晨两点。
星星在流云的间隙中闪现。
沿着连绵不绝的围栏,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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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午夜秃鹫 by 张汉威

2018-5-28 06:01

第一章 火球 1
  今年过了十月的时候,下了一场初雪。
  到十一月最后一周开始下起的雪,已经超过了四米。速度比往年几乎快了一个月。
  黑色的流云在高旷的星空中横穿而过。天空和云朵似乎被雕刻得界限分明。
  凌晨两点。全身的体温正在下降。紧绷的空气依然紧张,隐忍住了简直要大喊大叫的神经。甚至觉得要是能浅浅地呼吸,排空一切意念,那多少个钟头多少天都能这么半埋在雪地里了。“跟熊的冬眠一样啊。”想着,苦笑了一下。
  西崎勇次从口袋里取出装着威士忌的长颈玻璃瓶,让剩下的一点琼浆玉液流入喉咙。仅有的一勺琼浆全都伴着浓香和热气流下了喉咙,漫流至胃部。五天总共喝了二百一十毫升。第一天连香气都感觉不到的玉液,现在能品出点什么来了。没患上彻底的酒精依赖症,全多亏了每三四个月就来爬上一趟的大山。可这又能坚持到几时呢。
  调好相机已经过了五个小时。500毫米的长焦距镜头与ASA3200的高感光度胶卷。从帐篷的缝隙间探出头去的相机取景器捕捉不到月亮。西崎想要拍摄悬挂在穗高岳连绵山岭上空的月亮,但好像没门儿。
  月亮倒确实有。然而,她根本不愿从薄薄的云层另一侧露出脸来。简直宛如初夜的新娘。
  想拍北阿尔卑斯的月亮,而且是拍高悬于雪山之上的月亮,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啦?再也拍不了人了,没有想拍的兴致。还有比这更可怕的吗?人似乎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。尸体甚至都曾说出过比活人更多的话来。我能够听出死人的话语。
  开始刮风了。由于入口处洞开,让固定在三脚架上那装有长焦距镜头的相机外露捕捉到目标,帐篷内外温度相同,零下五六度吧。尽管如此,因为能挡风,所以不觉得那么冷。
  西崎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,活动身体以放松肌肉。他将几个小时前壶里煮开的咖啡倒入杯中。已经凉了,却仍香气四溢。
  进山第五天。端赖天公作美,轻轻松松就上了山。西边是枪芽岳,西南有穗高岳群峰,南边是蝶蛾岳,北边有横通岳。这一带海拔二三千米级别的山峰连绵不绝。
  从三脚架上卸下相机,装入相机盒内。西崎走出帐篷外舒展一下四肢。被风一吹便骤然感觉到严寒逼人。风力越来越强,寒气使全身麻木,肌肉收缩。忍不住强烈的尿急撒了泡尿,黑色的污迹很快就被吸进雪地里去了。
  目光东移,一边看着云层漏下的月光以及雪光中隐约浮现的模糊山影,一边折叠帐篷。
  花了二十分钟将行李装进帆布背囊。昨天晚上,跟他作过几分钟通讯联络的业余无线电爱好者说,有低压气旋正在逼近。
  春、夏、秋季人满为患的山中,到了冬天便完全变了样。山里的几栋小屋也早在十月中旬就关闭了,整个冬季都为大雪所掩埋。山中成了与死亡相伴的无人世界。
  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碎块儿含在嘴里。用舌尖倒腾着,破铁片似的硬块儿慢慢地溶化了。甜味在扩散,觉得热量似乎正在发散到全身。
  准备了四天量的食物,仅剩下几小片干酪和一袋苏打饼干。原计划三天却延宕了两天,所以怪不得。燃气罐还剩下足够烧开三分之二野炊锅水量的燃气,必须带着它。吃剩的食物移入防寒服的口袋。
  一想到下山后的事,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。等待自己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。之所以到山里来的一个理由,就是想让思维停止。什么都不想思考了。思考得身心俱疲,要是就这样在这里长眠不起……进山以来这个念头已多少回掠过了脑海?西崎摸了摸口袋,想要拿出威士忌酒的长颈瓶,却记起早已经喝光了。
  背起帆布背囊,刚走了几步便站住了。山风中觉得似乎隐约听到了细微的声响,环顾四周,只有流云荫翳的月光和积雪的反光所形成的昏暗的空间在扩展。是神经过敏吗?在大山里有时会听到莫名其妙的声音。从前人们曾以为那是神的声音,但不知不觉地那种迷信思想便烟消云散了。声音就是声音,是空气的振动。风、树林、寒潮产生了声音。西崎重新迈开了脚步。
  声音,从东南方向的天空传下来,越来越近了。
  他停下脚步,仰望天空,却什么都看不见。已经被黑色的云层所覆盖,只有若干处洞穴般的星空在闪烁星辉。流云速度加快,风力也增强了。
  有黑点掠过,西崎本能地举起了相机。
  在取景器中寻找黑点。将那黑点锁定在焦点位置,连续按动快门。从天而降的声音愈来愈响,几近轰鸣,震颤了冻僵的空气,让脑浆跟着震荡。那空气的震动一眨眼工夫就过去了。
  快门停止,是胶卷用完了。
  刚揣测那黑点被二之俣山梁遮住时,就看见了红光。火球般的辉光扩展开去,仿佛要染红夜空似地,霎那间便让山上裸露的黑色地表都显露无遗,又转瞬即逝。
  很快便传来了低沉的爆炸声。犹如地鸣一般沉闷的声音劈开空气,被吸进积雪当中。随后,便归于吞噬了一切的死寂。
  西崎让相机离开眼睛。视网膜上红光仍在燃烧。
  根据那声音判断,是翻过二之俣山梁再数公里的距离。在赤泽山的这边吗,还是另一侧?若是这边,那就是二之俣谷;若是另一侧,则是天狗原。恐怕是天狗原。
  循着自己的足迹往回走了几步,抬头仰望天空。刺骨的寒风拍打着脸颊。天气确实在继续恶化。再有几个小时星星就将消失,拂晓时分将会下起雪来。那之后,就要风雪交加了。
  “去看看吗?”禁不住嘟哝道。
  往昔的冲劲有了些许复活,觉得抑制不了的兴奋、身上的热血一下子沸腾了似的冲动,霎那间好像传遍了全身。可是,翻越二之俣山梁需要半天时间。比起对食物和体力的担心,更忧虑的是天气。由于对返回的判断失误,无法再度回来的朋友已不是两个三个。数分钟前的伤感消失,随后就只剩下郁闷的倦怠感了。
  西崎重新踏上下山的道路。新雪没膝,最好在哪儿穿上踏雪套鞋。他加快了脚步,寻找避风的场所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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